金庸传（出书版）第 6 章

同年12月7，又篇署名“查理”的《比黄瘦——读李清照词偶》刊登在“笔垒”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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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对弱者的蔑视超怜悯，由于习惯了用严峻的眼光观察切事的在，对李清照那传诵时的名句“帘卷西风，比黄瘦”可以说是反常地保持着种十分愉的觉。它总使想到幅很凄楚的图画：个瘦小的女弱风地站在丛，因而引起了许多近乎是无可奈何的联想。它使强烈地意识到李清照在这句子中是故意显示自己底弱，而目的在引起别的同。是地浸沉在自怜惜中。

①《东南报》1941年9月4，浙江省档案馆藏微胶卷。

②何因《金庸与衢中》，《衢州与历史名》（《衢州文史资料》第12辑），1996年10月，199页。

因为在这里是非难李清照，企图用什么应当承受的言词侮蔑这位们给予同的作家。在从，女子在被保护者的地位，得别底同常常是种有效的达到目的的手段。是对现代切风月，缺乏战斗神的思想提抗议，控诉那种自怜惜的心理。

类的神状总是在与的冲突，贵伟等是胜利的结果。孟子善的学说支了中国几千年。但现代心理学家的意见，类的本能却部分是丑恶得使能正视的。得别同与自怜惜也是这种本能之种。

童希望得到藉，则显示自己底创，或甚至伤害自己以得到充分的悲怜，即使是成，也未必减少些这类的冲，因了育与经验，而有各种同的表现方式罢了。李清照这诗句是这种形式的技巧的完成，而把自己底苦夸张到荒谬绝的程度是这类质的绝。比如乞丐们故意毁以作为生存的手段，们巧妙地利用了类底弱点。

对于这些病的心理，们制止。

李清照以“比黄瘦”为得意，而抗战的巨并曾完全夺去这种思想。为了有些近乎肆意谩骂愿引用，否则，韩愈的句批评似乎是颇适宜的：“摇尾乞怜”。

是对“同心”有什么否定的意见。相反地，对于真正幸者的同以为是最贵的种。但故意的作却完全是另外件事。类的弱点应该得到同，但这同应该由这弱点的保有者故意地去得。①

查良镛对南宋词李清照的名句胆提自己的看法，在当时抗战的背景，批评“切风月，缺乏战斗神的思想”，以及“自怜惜的心理”，虽然对弱者的蔑视无少年的偏。

①《东南报》1941年12月7，浙江省档案馆藏微胶卷。

衢中的师和年级同学经常说起查良镛的国文和英文底厚。的英文成绩直在同学中保持着优，在石梁的四个学期分别为85分、91分、91分、90分，毕业会考90分，以89.6分的平均成绩毕业。

查良镛在全校的各项活中多次崭才华。1941年全校举行“十节”文艺会演，自己编导并主演的英语话剧《月亮升起》（RisingoftheMoon）在石梁广场演，观众虽听懂，却到别致新颖。全校英语师则致称赞演员们发音正确流利。每学期次的全校独唱比赛，唯有唱的是英文歌，声调亢而凄厉。①

九、鼠疫

衢州位居浙、赣、皖、闽四省界，地险，历是兵家必争之地，抗战夕修建了机场，是战时东南数省最的机场。寇飞机频频轰炸衢州就是针对这个机场，群山之间的石梁也时遭敌机轰炸。有时正在课，敌机袭，师生就疏散到附近的田边、溪边，敌机去，再回室课。有段时间，因敌机袭频繁，们到山丘地带课，学生坐在草地听课、记笔记。次，炸弹在查良镛旁远爆炸。立刻伏倒，听得机子弹在地作响。听得飞机远去而站起，见到旁有两尸，面蜡黄，鼻流血，眼却没有闭。附近个女同学吓得哭，只好去拍拍肩头安。②

1940年10月4，机在衢州城投黄豆、麦粒、麦麸、棉、传单和跳蚤等，染了鼠疫杆菌的跳蚤久即造成鼠疫流行，蔓延六年，波及衢县的51条街巷、19个村庄，亡1160多，1941年5月中旬是发病峰。③鼠疫在城中蔓延，病者绝对治好，况十分恐怖。哪家有染了，军就将病搬到衢江中的条船，任其自，七天放烧船，这家换新，什么东西也能带，立即门（官方补还其钞票），将整座子烧了。

①《衢州与历史名》（《衢州文史资料》第12辑），1996年10月，199页。

②金庸、池田作《探个灿烂的世纪》，76页。

③《衢州文史资料》第3辑，22—23页。

当时查良镛读中二年级，在石梁乡课，的同班同学、育健将毛良楷染了鼠疫，全校学生、校工立刻逃得净净。毛君躺在只是哭泣，班主任姜子璜老师拿钱，重金雇了两名农民抬毛君城，衢江中的艘小船。姜子璜是史地老师，学识渊博，品德尚，地理课带材，凭张地图就可以把山川形讲得清清楚楚。查良镛是班，心中虽害怕，但义容辞，在黑夜中跟在担架面步行，直至江边和毛君垂泪永别。回到学校，和姜老师互相向全泼热，以防留有传染鼠疫的跳虱。整个抗战期间，自觉有点勇敢的事就只这么件。①

毛良楷患鼠疫亡，全校放假七天，查良镛心有余悸，可怕的鼠疫活生生地夺去了同学的生命，这是第次真实地受到亡的切近和恐惧。目睹同学被抬亡之船，小船孤零零地在江，船就是被隔绝，就是等。衢江边的生离，就是别！船离而去，生成线，衢江边和同学垂泪永别的那幕、那个夜晚永存在的生命。无的战争夺去了的生命，的生命，还有同学的生命。衢江悠悠，岁月流逝，本菌部队（731部队）的罪行并会因此而被遗忘。

1941年11月中旬，衢中发生反对训育主任杨筠青的学，在衢州和浙江育界引起轩然波，查良镛也被列入“学生”的黑名单。校陈博文原是省育厅督学室主任，比较护学生，量减对学生的罚，使学校恢复课，因此免于被开除、失学的命运。

1941年12月7，军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军加对金华、衢州等地的，1942年4月，二十万军沿浙赣线西，衢州城的屋几乎全被炸毁，心惶惶。城里早就提着装了食品的警报袋城避难。石梁近在咫尺，也得安宁，早饭任课老师就分头带领各班学生疏散到山边树林课。个星期天，少学生在室里作业，警报响，家纷纷疏散去，跑到田边洼里躲避。十几分钟，架敌机在室咆哮，然低盘旋，打了几个圈才飞走。

5月24，军陷金华、兰溪等地，衢州危在旦夕，学校决定课疏散，毕业班提草草毕业，学校给学生发了流亡学生证明，张小奖状小的纸，面印着证明文字，盖衢州中学的公章。查良镛的中生涯就此结束。的毕业成绩平均82.9分，在全班名列茅，同学中70多分的居多，也有些60多分，王浩然69.5分。查良镛的英文、国文、历史、地理成绩都很突，算学、理、化学、生也好，只有图画、音乐弱点。①

①金庸、池田作《探个灿烂的世纪》，76页。

久，衢州沦陷。8月，衢中搬到遂安县夏洲村，个偏僻的山里。

十、《“千中之”》

告别石梁久，查良镛与《东南报》副刊编辑陈向平再次相遇。《东南报》在1937年11月19杭州沦陷西迁金华，1942年5月20金华告急，《东南报》分两路分别向江山、丽撤离。陈向平随报社先往江山撤离，们的重逢就在这时。

烽连天，个少年，个中年，忘年之，促膝谈，查良镛谈自己的友谊观，陈向平建议把这些见解写。

陈向平带着装了“笔垒”稿、信的包袱，路颠沛流离，抵达福建南平。8月21恢复版《东南报》南平版。从9月3开始，署名“查理”的文《“千中之”》分五天在副刊“笔垒”连载，共六千多字——

“千中之”的友谊真是类所能得到的最幸福，假如能得到，真是世界最乐的个！因为在想起的时候，到苦，如果有难受的重，也畏惧，如果有恐怖的威胁，可以忘记切，但永远会忘记，永远愿舍弃，因为九百九十九是世界的，但“千中之”却是的。们互相，家自己，由种神种意志牵制着们两颗心。能恬然地享受幸福，安然地忍受幸，因为切都去的，只有和的存，在永恒难得顾虑到暂时。当想到无论何时总有个在全心地赞同，支持，真是有福了。

①浙江省衢州中学民国档案，衢州市档案馆藏。

在面觉得更迫近永恒，意识到了的存在与世界的美好。在面的生活会几乎是纯洁得近乎圣的，种神明的神充沛了的思想。在面因谢、赞美而卑视最伟的王国。为了尊敬——相互的尊敬是完美的友谊底必条件——所以即使在最密的戏谑中也保留着些宗的严肃，些希腊风的宁静。为了种能与相的意念使苛于责备自己的缺点，而无时在想改善自己。在面会发挥自己所有的能，没有点才能在面会被解放的，所以即使在常的际中，也会惊异自己的灵智突然发展，各种作中这样地流着天才的痕迹。对“千中之”的无异是种信心的表现。有些事，与成功之间的鸿几乎是能超越的，但藉了这种信心，是超越了。

生中假使没有友谊，真知生活将成如何地丑恶的个东西。想哪，个没有的天，朵没有的。生活中失去了主的神享受，们靠着什么的支撑面对这苦难的生呢？西塞罗以为这简直是如从宇宙中摘去了太阳。

友谊中只有喜乐而没有如恋中所受到的苦；友谊至如恋那样在中完全抛弃灵智的调和；友谊像恋那样达到了最峰之就改其素质。友中间在思想，生活方式是个绝对的和谐，而两间在这方面是天然冲突的。最主的，友谊的产生是完全由于纯洁的自然流，其中没有点利益的希冀；而恋的发生却是由于为足的。友谊是心理的，而恋是生理的。友谊的价值在的本，而恋中若存在“占有对方”的心理，则恋也成其为恋了。巴尔扎克以为联健康、聪明、类似的家世、趣味、环境、年青，自然会诞生的，但友谊却需更严格的条件：因为是类的选择，友谊是自然的选择。

是会懂得幸福的，如果没有与个对心中存丝毫利害观念，却永远准备为的在起度段时候。因为会懂得世界有种东西可以构成个的神状，保卫了这种神状的，即使是最平凡的事，也会成神奇，在最幸的环境中，也会到乐，这就是所谓“秋天里的天”！

这种东西就是与“千中之”之间的友谊。

永远绝对信任，即使对已犯了万次失，在第万零次仍旧有半点怀疑的心，因为“千中之”是会牺牲朋友的。并且在真正的友谊中，适用般德尺度的衡量；世诚实，否则别就信任。但是信任朋友难也以对诚实为先决条件吗？至于，当对永失信，因为的目的是地方使喜乐。信的意义有二，信任朋友（怀疑的品德与见解，怀疑对的）与信守自己对的约言（们借种种困难而守约言，其实是没有可克的困难的，假如存着信约于切的心）

个能有“千中之”的真是值得最的羡！无论走到哪里，的友谊永远离开。成功了，会比自己更乐。失败了，会比自己更难。“所以永远是会失败的！”始终了解，信任，鼓励，扶助，为所愿为自己的事（如伤害了自尊心而为去请别之类）。会再畏惧命运的愤怒，质的，类的恶意。在面会觉得这正是所祈着的永远的状。得了生命与生命律令之间的和谐，得到了真、善、美至理想的实现。这样的友谊中包了所企的切——光荣、和神的乐。穷，其实是富的；弱，其实是强的：因为“千中之”的友谊是宗最的财富，最的权。

“这样的，们去寻访罢，即是二十年也算得苦！”因为《马太福音》中写着：“们祈，就给们，寻找，就寻见！”①

查良镛心目中的友谊何等神圣。个中刚毕业的少年，在战纷飞、途茫茫的时刻，气呵成，写对友谊的认识，写对类最纯洁友谊的向往与追。在中时通读《圣经》，此文以引用所罗门的话开始，以《马太福音》结束，中间还引用了《箴言》《撒耳记》等，可以看对《圣经》的熟悉。《东南报》当年因取文，个少年学子的习作才得以幸存。

①《东南报》1942年9月3、4、6，7、8，浙江省档案馆藏微胶卷。

十、中央政治学校外系

查良镛与江文焕、王浩然、黄文俊、吴汝榕，还有三个女生程正迦、程正返、朱卿云结伴踏西去学之路，继续世中的学梦。从浙江到重庆，数千里的漫漫途，路颠簸跋涉，形同流。们行八先在衢州航埠乡王浩然家里集中，带着随和路吃的炒米，挤去江西的车，凭着流亡学生证明可以免票。车挤了逃难的男女老少。

车开浙江，天就雨了，越越，雨引起山洪，冲塌了面好几段铁路路基，车到江西贵溪，浙赣铁路中断，车开。查良镛年纪最小，话很少，路都听江文焕拿主意。程正迦印象中查良镛的个子没有恋江文焕，是个忠厚老实的小。

八个在贵溪站台商量，决定还是继续去方，车开，靠两条走。为避免遭遇军，们选择走山路。们背着行李，男生背重的，女生背的，靠着随带的指北针把方向往西走。山路曲曲弯弯，好几次们顺着条小路走到头，面是悬崖峭，只好回头重新找路。有时钻盘错节的杂树林、毛竹灌木丛，小心踩到蛇、爬虫，吓冷，路却找到了。山渺无烟，渴了，喝山泉；饿了，吃炒米。炒米吃完了，幸亏还带了生米，怎么吃呢？们随带着课本、铅笔盒，把米放在铁铅笔盒里，添点，捡树枝点饭吃。既怕到军又怕碰到，们如惊弓之，听到点可疑的声音就钻树丛草丛躲起。走到南，才知军刚刚占了南城县。们与军几乎同时走在两条平行线，军行的路与们相距十公里！

因为连续赶路，晒雨，吃好好，除了查良镛，另外七个都病倒了。们住户家，东老收留了们，让男生堂，女生里面间。八个商议接怎么走，查良镛说去湖南找老同学，王浩然、朱卿云提去投靠戚。们行分开了。①

①程正迦《程正迦回忆录》自印本，5—9页。

们约在赣州分手。蒋经国时任赣南行署专员，查良镛读中学时就对蒋经国的“蒋青天”名听之已久，经赣州时，还到专员公署去看了看，并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唯印象刻的，是赣南的发音，读专员公署四字时，听起就是“转运公司”。很多年，还记起此事。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