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传（出书版）第 4 章

二、千里流亡

海量小说，在【书屋】

流亡师生从新塍发，经乌镇、练市、余杭、临安到达於潜，先是坐船，接着路通了，只能步行，们晓行夜宿，到於潜小驻，本打算课，传11月24杭州沦陷的消息，只好起程南行。分，到了桐庐，半夜里，学生在梦中被醒，匆忙集发，队伍刚刚走浮桥，光熊熊，浮桥烧断了。走二三十里，等天微明，才歇吃早饭。老师告诉们，昨夜宿营，寇近，相距二十里，真是惊险万状。

学生多数都是十四五岁，年龄最小的只有十二三岁，还有女同学，虽说装，每只带条棉被、几件简单的换洗，但徒步跋涉，背的行李只会越越重，每天般只能走三十到六十里。走得最远的两天，行九十里，少同学都起了泡，泡磨破了血止，靠木或竹竿支撑，步移。走了，们就唱支歌。

张印通校和二十多位老师、全学生同行、同吃、同住，每到宿营地，都是稻草在地铺，就地而卧。们吃得同样非常简单，每次发元钱用好几天，常常买三个铜板的山芋充饥，吃只粽子就是顿奢侈的美餐了。在疲惫的流亡途中，老师仍抓时间给学生课。没有室，没有课本，没有学习用品，学生就坐在树荫、屋檐，老师凭着块很小的黑板课。

时已初冬，天气天比天冷，经费足，师生常在冻饿威胁之中，无定所，无接济。队伍建德、兰溪，走到金华时，期驻扎嘉的苏浙边区绥靖公署主任、淞沪线总指挥张发奎被张印通带领师生艰难南迁的事迹所，派级参谋驱车赶，赠洋千元，言明需正式收据。

流亡师生吃山芋，泥地，风餐宿，行程千里，经近两个月的跋涉，终于在1937年12月旬到达丽碧湖镇，没有个掉队。路曾有师主解散学校，让学生自谋生路，以致心浮，家知所措。关键时刻，张印通召集全师生讲话：“只有张印通在，就对学生负责，坚持到底！”当年和查良镛起聆这番话的学生吴慧芳说：“虽事隔近半个世纪，当时景，犹历历在目。这响当当的几句话，至今犹铭刻在的心中。”

三、之

1937年9月30，海宁至杭州的汽车开，电信中断。11月5中午，军登陆，轰海盐县城，海宁受到严重威胁，城镇居民开始逃离。I1月17，海宁县政府部分员开始撤离。第二天（也就是查良镛踏流亡路七天），县城和各集镇居民纷纷去往浙西山区或偏僻农村避难。的也带着全家逃难，渡钱塘江，在对岸的余姚庵东镇（现归慈溪市）落。

11月20，寇侵入海宁硖石，23，海宁县城（现盐官镇）沦陷。12月，寇第七中队步兵中队中什率兵150，备小门、重机三，侵占了查良镛的故乡袁镇。

在庵东镇，徐禄幸得了急菌痢，因无医无药，几里沥血，食咽，几至虚脱。查枢卿自采摘草药，和着汤让子用，但子最终病亡。查枢卿悲绝，夜守灵肯离开。这年，查良浩只有4岁，2岁的良钰尚嗷嗷待哺。①

远在丽碧湖的查良镛知什么时候才得知病故的消息，良栋也病逝了。在家乡沦陷、撒手而去的岁月里，也许没有什么比冰心的作品更能打个少年学子的心了。很多年冰心离世时，写这样的诗句：

在蓝天，碧海，闪烁的星星，船的甲板，

着，，病好了。

为欣喜，觉到了自己的，

也生病，也这样

查良镛在碧湖读冰心作品时，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少年丧是生至，这是永远无法弥平的伤痕。

①蒋连《金庸与的两位》，《名传记》2002年第3期，40页。

查家在庵东镇住好几年。钱塘江南岸的庵东以产盐著称，号称“盐都”，那是的埋骨之地，《倚天屠龙记》写到这个地方——

靠右近海面，常见片片光如镜的平地，往往七八丈见方，是磨的桌面也无此平整溜。俞岱岩走遍江南北，见闻实在少，但从未见如此奇异的状，问土，由得哑然失笑，原那是盐田。当地盐民引海灌入盐田，晒以，刮盐泥土，化成卤，再逐步晒成盐粒。俞岱岩心：“吃了三十年盐，却知盐之成，如此辛苦。”

傍晚时分到余姚县的庵东镇。由此钱塘江，到临安，再折向西北行，经江西、湖南省才到湖北武当。晚间无船渡江，只得在庵东镇找家小店宿了。

其中包了查良镛自的生经历和验，对这个小镇的特殊。在碧湖读书时到这里。

当时钱塘江以南守御这条线的是湖南部队，即国民王东原的部队，士兵打仗很英勇，防守得很好，查良镛觉得们很了起。在浙江南部念书的对那支部队很厚，常常去劳们，觉得这些湖南老乡帮们守卫家园，容易。192师师王东原是湖南宁乡，两个子都在碧湖读书，跟查良镛是同学，还带去部队看。①

1938年1月15，军增兵袁，旋即离去。3月，国民62师318团谢明强部从绍渡江驻袁镇。4月10，军调集批兵，从海宁县城等据点发，侵袭袁，遭到中国军队头。军轰炸袁，谢部士兵在袁酱园等与军巷战，方均有伤亡。军在袁西侧的木桥放，直烧到瑞梓堂药店墙，烧毁量民，坊官桥河南鼎新、裕和两酱园也被焚毁。5月6，六架本飞机轰炸袁等地。1938年8月1，寇再度犯袁，中国军队血奋战三天，袁附近包家山曾作为重的战场，寇伤亡小，当们乘夜撤离时，还造成两路军互相开，开，伤亡二三百。为了泄愤，寇在盘踞龙山小学堂八天之，放将袁镇东市的屋全部烧光，持续了数天，三公里的街闹市目焦土，昔繁华的江南小镇被付之炬，幸存的只有寥寥可数的破旧子，天仙府塘河漂浮着无收拾的尸。据完全统计，被烧毁的屋有三千多间，被杀者无法计数。在浙江沦陷各县中，海宁损失最严重，海宁最惨的是袁镇，十室十，民穷财。查家的量产也在这场战中化为灰烬，个历六百年延绝的书屋就此中落。

①朱汉民主编《智者的声音——在岳麓书院听演讲》，湖南学版社2002年版，129页。

查良镛说：“家本是相当富裕的，但住宅给军烧光。和最的都在战争中亡。中学时代的正规学习再因战争而中断，所以对中国古典文学及英文的学习基础没有打得稳固，到了学时代及学毕业才凭自学补去。

“战争也给了些有益的磨炼。此生从害怕吃苦。战时吃饱饭，又生重病，几乎，这样的困苦都经历了，以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呢？”①

四、第本畅销书

碧湖距丽约二十公里，位于松阳、龙泉、遂昌等县之间，有片群山包围的小平原，农田广阔，利畅通，盛产稻谷杂粮，是个千年古镇，自古就是邻近各县农副产品的集散地。每逢集市，周围农民、商贩都赶集，当地称集市为“行”，赶集“行”，每逢农历丑、辰就是碧湖的行，丑为“行”，辰为“小行”。到行，龙子庙的猪行、羊行、行、竹木行、五谷杂粮行，集市贸易广场的行都热闹非凡。抗战时期这个山区集镇成为浙江重的文化中心，当嘉中学师生到达时，省政府已在这里设立了些战时机构。

碧湖并没有湖，松溪和溪（瓯江游）在此汇，面宽阔，溪澄碧，“树凝碧，溪如湖，远眺群山环绕，近观是片宽宽展展的田”。为纪念张印通校带领全校逃沦陷区的劳苦功绩，嘉中学的师生将枚张发奎所赠的银元加工制成纪念章，面镌刻了“甘苦同尝”四个字，还举行了个简单而意义重的仪式。张印通在答谢时说：“在的生中，有两件事是最值得纪念的，件是学生时代曾获得计先生①的枚奖章，另件就是今天了。”

①金庸、池田作《探个灿烂的世纪》，74页。

嘉、湖州、杭州等地相继沦陷，1938年1月，浙江省政府在碧湖开办浙江省战时青年训练团，分中学生组、简师班②等，收容从战区逃的学生，张印通担任青训团简师班主任。初到碧湖，学生们都参加这个训练团受训，边读书，边军训，们穿了军装，男生是灰军，女生是草军。们在这个战时青年训练团共有半年，地铺些稻草就算是铺。

嘉中学另外在碧湖成立了个办事。每逢星期天，同学们可以像回家样到办事去。这天，们往往能享受到顿盛的午餐，老师和学生像家和子女那样团聚在起，度美好的天。查良镛回忆说，少年时候，同学之间毫无利害关系、毫无机心，可以推心置、毫无保留地心事。最好的朋友，都是中学时代结的，那时候家起吃饭，住同个宿舍，起课学习，生活密。

随着杭州等地的沦陷，许多学校也相继到碧湖，小小的碧湖时学生云集，逃难的流蜂拥而至，机关、团、军营、商店林立，的山镇得喧嚣繁华。各校校纷纷向育厅建议设立临时学校。1938年7月，育厅决定由杭、嘉、湖七所省立中等学校（包括杭州中、杭州初中、杭州女中、杭州师范学校、杭州民众育实验学校、嘉中学、湖州中学）组成浙江省立临时联中学，分中部、初中部和师范部，由原七校校担任校务委员，实际当时只有张印通、周育三（湖州中学校）、唐世芳（杭州初中校）三在碧湖。久育厅决定由张印通任主任委员兼中部主任，唐世芳任事务部主任兼初中部主任。凡从青训团转的七校学生按照各原校所发的成绩单或证明书，分别编入三部的班级。各校迁校程中先离开的学生、沦陷区逃的原七校或其学校的学生经查核属实，也准其入学。丽、碧湖等附近地区有同等学志愿入学的，经考试，择优录取。因名额有限，报考者太多，录取的多。

①计仰先，老同盟会会员，民国初年曾任嘉中学校。

②简师，简易师范学校的略称。民国时期，初级师范育分为期和期两个阶段。期即简易师范学校，招收小毕业生，修业年限四年：期即师范学校，招收初中毕业生，修业年限三年。

1938年9月初，联中正式开学，编入初中部的数最多，分为十二个班级，查良镛终于恢复了中断的学业。次年，联中三部各自独立，初中部改名为浙江省立临时联初中，中部改名为浙江省立临时联中。

这么多学校到碧湖，校舍问题好解决，只能因陋就简，“庙宇、借祠堂、租民、盖草堂”，临时建的校舍都是“木柱、草、泥筑”。中部在龙子庙（现是粮站），师范部在三峰禹王庙。初中部设在碧湖街的沈家祠堂和叶家祠，学校办事机构、室、男生和部分男师的宿舍设在沈家祠堂。正中的屋作为礼堂，全校师生经常在这里集会，两侧是男师宿舍。由正屋侧面经由小巷行，屋都是男生宿舍，两边靠墙设有两层的竹架，中间是走，查良镛在这里住了年。面是片地，东侧有棵樟树，新建了字形三排十八间较为宽的屋，泥墙草，十二间作为室，其余的作为办公室、图书室、游艺室。室两面开窗，光线充足，气新鲜，虽然里面只有坯的板凳条桌，但在抗战时期这已是个良好的学习场所。旁边的洞主殿是学生餐厅，有桌无凳，师生都是站着就餐。西北是场，背面是校医院。场两侧有许多石碓，每当袭警报响起，机侵扰时，师生就在这里隐蔽，每当这时，少学生仍在看书，甚至声朗诵，以示对敌机的蔑视。

联初的员主自杭初、杭女中、嘉中、湖中等校，也有碧湖当地聘的。饱经流离之苦的学生知这切之易。们衫破旧，面带饥，然而学心切，神饱，学校里弥漫着浓厚的学习气，天蒙蒙亮，田就到都是们朗读语文、英语的声音。各科的容与课时致照常，增设了救护、防、宣传、歌咏等容，育、童子军的课程和活加多，南山、广场，彩旗飘扬，每年的、秋运会，师生显手，经常突破省纪录。清澈见底的江倒映们未脱稚气的面孔，碧湖原回们的歌声。

沈家祠堂、叶家祠都有阅报，每学期举行时事测验，并以时事为题材，举行作文比赛、演讲比赛、辩论会等。学校还成立了个“飘零剧团”，有时碧湖街头演抗话剧。唐世芳校作词、音乐老师俞绂棠作曲的联初校歌传唱时，气回肠，萦绕在每个联初学子其是杭、嘉、湖沦陷区流亡学子的心头——

碧湖的山

群峰围广地，草碧如湖。患难学，勤勉倍往初。试问：三忠镇名圣湖，烟雨笼鸳鸯湖，英冢胜光碧湖，千秋胜景今如何？堪敌马纷纷踹，无奈灾黎惨惨呼。忍令河山遂改，誓倾血洗尘污。伯兄居导，仲昆更扶。钱江冲，策马入名都！

“三忠镇名圣湖”是指岳飞、于谦、张苍埋骨的杭州西湖，嘉南湖与西南湖称“鸳鸯湖”，碧湖指的是陈其美埋骨的湖州碧湖，联初就是杭、嘉、湖三地的中学组成的。

从沦陷区的学生都失去了经济源，寒暑假也无家可归，完全靠“战区学生救济金”维持生活。联中成立时按规定将救济费分甲、乙、丙三等，自沦陷区的都是甲等救济，切应缴的费用全免，所有外穿的制、书籍、伙食全部靠国家供应，每月发几元零用钱，可以买纸张、文。查良镛的家乡海宁早已沦陷，在校享受甲种救济待遇，穿的是在青训团时发的军，、鞋等没有着落，到了天寒地冻时也是穿两件单，没有鞋，赤穿草鞋。①

学生运米搬柴，甚至自己管理膳食，每个同学流到厨工作，食费很少，勉强维持茶淡饭，三餐米饭，南瓜叶蔬菜，“清煮黄豆”“盐烧芥菜”是当年碧湖生活的写照，每星期加两次餐，吃几块，靠的是用淘米泔和拣剩的菜叶边自己养的猪。

每天早晨起号响，穿军装、打绑、着破鞋，然赶到室的地集中，列队跑步到场，新的张的天学习生活就开始了。天的功课排得的。碧湖没有电灯，最初只能靠油灯和土蜡烛照明，室里晚自修时用了煤气灯，宿舍里点的是清油灯，在光幽幽之温习功课，“油灯旧烛同窗读”。是星期天般许校门。几乎每天都有敌机袭，甚至天几次警报，课业时常被打断。

①《金庸还是个中》，《杭州报》2002年9月4。

初三这年面临升学考试，对们说，虽说是从联初考到联，但考试是严格的，复习功课十分张，连休息时间也很少，吃饭都是匆匆忙忙的。有天查良镛突发奇想：考学这么辛苦，何编本针对小学升初中的参考书，可以减少应考者的复习时间？把这个想法和张凤等两个好的同学说，们都表示赞成，说就，三个编了《献给投考初中者》。们搜集了当时许多中学的招考试题，加以分析解答，用种易于翻查的方式编排，由丽的家版社公开版发行。这本书取得了意想到的成功，直行销到福建、江西、安徽等地。

这是查良镛生版的第本畅销书，赚到很多钱。那时家里经济源断绝，穷得没办法，就是靠了这本书的收益，们三都顺利从中毕业，再到重庆去学，还帮助了其的同学。对个15岁的少年说，这是次商业的成功。能抓住消费者的需，用简捷的方式足们。自认为这是种洞悉读者心理的直觉能。①

此书销衰，到1942年《东南报》还有广告。

五、《阿丽丝漫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