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传（出书版）第 25 章

利己之心的确是类禀赋之自然也。查先生当年在《明报》天天写社评议论世局国事，有皆碑，少想知判断政为什么都那么准。查先生私底总说，是自私的，推测个或政府的用心和行，必须推己及，先从其自私的角度衡量其得失，然判断其步之举措，定会离题太远。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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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政治局和政治的命运作胆预测，是金庸社评的部分，更多的社评是对每天发生在中国和世界的各种各样的事迅速作评论。对港途的预测经常被证实。早在1959年12月25，即在《恭喜发财！》社评中说，“展望明年港市场况，们仍旧表示乐观。本报社评之预言向准确第，各位可充信心”。1963年元旦的社评《今年港，继续繁荣》，年重登次，表示预测准确。1969年12月17的社评《和平安定的七十年代》，预言战争比历史任何个十年为少。“港的途百分之九十依赖于国际局的化，们既有个和平而安定的七十年代，那么今的十年，港也将是和平而安定的，繁荣和旺的，将个接着个地到。唯可虑者，毛泽东逝世地有段混，而这种混，当然也会影响到港，但们相信那也将是短期的。”

①金庸、池田作《探个灿烂的世纪》，10、11页。

②冷夏《文坛侠圣：金庸传》，156页。

③董桥《文字是的》，126页。

这篇社评引起读者很的注意，当天就有十几个电话打，询问所提到的这些问题，关切到底是随说说，还是有相当据。次，又发表《所趋是和平安定》的社评：

个比较期的预测，论是对市场还是对国际局，当然所据的是基本局，而是时的。世界局面的基本局，是美国和苏联的关系正在迅速地改善这种局在今十年之是决会改的。

们说港将有十年的和平安定，那是保守的说法，如说有二十年的和平安定，也能说是分胆的预言。

1971年8月22，直接在《廿年稳定可期》社评中预言：“期的远景虽难以逆料，但今至少十五年的稳定繁荣，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再乐观些可以看二十年。”

1981年2月20，在《明报》社评预言港的未，中英谈判的协议将包括港现状，中国在决定收回之十五年通知英国。1982年达成的协议决定中国于1997年收回港，恰好提十五年。倪匡跟开笑，说的社评如果仿效马经贴士贴中了之制版刊，则知有多少次制版的机会了。①

金庸对国际时事的分析预测也常常准确。1967年12月22，发表社评《明年二月，越南打》。到了1968年2月1，美、越果然打手，结局也和所料相差无几。2月3，发表社评《甫二月，果然打》，“可说是幸而言中了”。3月17，在《越战是否用核弹？》社评中说：“美国决计会为了防卫溪山而使用战术核弹，但始终愿清楚明了地说这句话。知美国兵越南，以保卫越南民的民主自由为号，如果以核弹炸了批无辜的越南，那是全世界极多数（包括多数美国）所能原谅的。”

①翁灵文等《诸子百家看金庸》三，98页。

1982年10月27，中英关于港的谈判还在行，港途未卜，港元汇价断跌，金庸在《局面困难，们乐观》社评中却表示“十分乐观”，并说“们对世局的观察，去二十多年，基本并没有使读者失望。这次事关重，又涉及自，没有理由会看错了的”。当然也有预测错了的，只是对的被记住了。说，写社论最重的是有极为正确的意见。可能的话，向读者解释件事是如何发生的，并且有些预见。“常常胆地假定件事可能会如何发生，即使说错了，多读者写信骂骂。港读者很忙碌，们总希望看到些比较肯定的意见，如果意见错了，再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错。譬如说苏联派飞弹部队到古巴定会撤退的，提了些理由，结果苏联撤退。当然向读者解释什么理由撤退，说：‘美国政府没有用。’”①

社会学家、港中文学老校金耀基推崇的社评：

知识富，见解卓越，同时有战略，有战术，时常有先见之明，玄机甚，表现锐利的新闻眼。相信能把中国去小说、文学材料运用这样自如者，说句广东话，查先生是“有得弹”（没比得的意思）。②

这些独特之，是其论政者往往备的，《明报》社评因此成为“影响代思、代文风的优质产品”。③

①杜南发等《诸子百家看金庸》五，80页。

②杜南发等《诸子百家看金庸》五，94页。

③董桥《没有童谣的年代》，113页。

第十章 明报集团

、《明报月刊》

1965年半年，金庸决意创办《明报月刊》时，《明报》已版六年，发行和广告都有了基础，跟站稳了。办份独立、自由的综中文刊，直是的梦想，早在《新晚报》《公报》当副刊编辑时，就和刘梵如、周榆瑞等同事有筹划，只是那时没有条件。随着《明报》业务蒸蒸，初经济实，的心思更为迫切了。

在与《公报》的笔战中，金庸得到许多海外华其是知识分子的支持，促使决心为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华办本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中文刊。与分亚、欧、美洲的数十位文化界朋友通信商讨了三四年，们中有学授、留学生、作家、新闻工作者，包括姜敬宽、陈完如等，从定位、容到栏目、刊名等都有讨论。

1965年8月2，写信给家，计划取名为《明报月刊》，主是由《明报》拿钱补亏，由《明报》编辑、发行工作。认为，这样本比较理想的型杂志，每月的亏累数字恐怕相当小，能靠朋友们捐助期维持，想以《明报》的、、组织支持，《明报》有排字、印刷所和发行系统，而且有杂志的经验。除了名称与《明报》有联系外，杂志的容完全独立，受《明报》编辑部的预，言论和立场都是独立的，作者有充分的自由，决接受任何方面的津贴。《明报》提供的只是质的支持，杂志的成败久暂，完全取决于能否得到海外学的热心参加，只是代表《明报》钱参与这个计划。这个计划是家所共有的。

金庸想把《明报月刊》办成“五四时代的北京学式”“抗战的《公报》式”的杂志，以严肃负责的度，对中国文化与民族途能有积极的贡献，同时有“温和可，富于味和幽默的面”。在经济，希望每月的亏累能逐步减少，以至于能自平衡。知能以“中国士夫”的方式办这个杂志，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个事业期持续去，需有企业化的经营和管理。但也是纯粹的生意经，因为它是“营利”的，即使贴钱也办去。

经四个月的筹备，到了11月、12月，金庸积极发稿、选画、编排、校对、修改，1966年1月初，《明报月刊》创刊号在港悄然问世，在“奋中带着惶安”，写《发刊词》：

这是本以文化、学术、思想为主的刊，编辑方针严格遵守“独立、自由、宽容”的信条，只是言之有、言之成理的好文章，们都乐于刊登。对于任何学派、任何信仰的意见，们都决偏袒或歧视。本刊可以探讨政治理论、研究政治制度、评论各种政策，但们决作任何国家、政、团或个的传声筒。们坚信个原则：只有独立的意见，才有它的尊严和价值。任何如对本刊所发表的文字到同意，们都乐于刊载的反对意见。①

想起《明报》副刊“自由谈”的编辑信条：有容乃，无则刚。在看，有容就是门户开放，对任何种意见都歧视，无就是决企图由此追私利，除了读者的支持之外，决接受任何方面的津贴和影响。《明报月刊》以致就是按这个办刊思路的，除刊载学术和思想的文章、有关地政坛幕的文章，也登些知识和趣味的文字。

①《明报月刊》1966年创刊号，2页。

因对销路没有把，创刊号只印了两千份，没想到销路乎意料地好，各报摊五天就销售，读者纷纷到报社购，港和外埠的代理商函电驰，添补，因为加印彩图版费时，需周，1月8《明报》刊“《明报月刊》歉及再版启事”。读者谢时亭说，连跑了六个报摊才买到本，而且正好是最本，立刻在街读了起。“在此时此地，能版本严正的型综杂志——《明报月刊》，真是难能可贵了。”这概是它刊就受到关注的原因之。创刊号再加印，直印到第五版，约有万册。

“明月”从创刊号起连载蒋梦麟的回忆录《西》，从第三期开始独家连载张国焘的《的回忆》，张在早期共产主义运史有着重地位，当时住在港，回忆录经刊，就在海外引起极反响，“明月”走。

“明月”创刊正是“文革”席卷古老中国的夜，金庸自称跟“文革”对着，彭德怀受迫害，“明月”发表文章称誉彭将军，版《彭德怀集》，记录的功绩，披对的公。北京揪斗吴晗、周信芳，“明月”附赠《海瑞罢官》《谢瑶环》剧本的小册子。邓拓、廖沫沙挨整，“明月”发表“三家村”的文章，邓拓的集子，封面刊登漓江风景画时还附邓拓的诗。更多的时候，“明月”并没有声明反对“文革”，但凡是“文革”批判、破的中国文化，“明月”都针锋相对地给予赞扬、肯定，黄胄、黄永玉挨批判，“明月”以们的绘画为图。沈从文、夏衍、秦牧的文章也都有刊登。“明月”的文章与金庸在《明报》为线女、周信芳等执言的社评如《周信芳开始受清算》《为线女平》等相呼应，对文化的遭殃表达了无比的悲愤和惋惜。

金庸说，版“明月”，“但会累得《明报》垮台，而且会了自己的命。而在那样的政治环境中办本‘明月’那样的杂志，等于把放在之。是知危险，当时年少气盛，了就了”。多年回想，觉得很对起作伙伴沈新，当时没有向详分析中间的危险与困难，没有说明这是“命关”的事。虽然家都知是金庸的事，会去找沈算账，但免拖累《明报》。再说的“拼了命版‘明月’”，“决定把命在这刊的”，或许无夸张，当然知，在安全有基本保障的港，决心为中国文化拼命只是种，但有风险是确实的。

《明报月刊》创刊号

“明月”初创，金庸自任总编辑，助手开始只有许冠三和王世瑜（助理编辑兼校对、秘书），增加黄俊东、丁望、司马风、孙淡宁，王司马负责版头画和标题的美术字，有时封面也是的画，印刷、发行和经理工作由沈新、戴茂生、陈华生、王陵等办。金庸决心将这份许多认为绝可能生存的刊办成，当时家在九龙，特意在港岛跑马地租了层楼作为编辑部。把间隔的墙都拆掉，连厨也取消，成为的间书，里面放了喜的图书、画册，整天在这里查资料、翻图片、编稿件，“许多欧美版的，相当好的图片历史书、美术画册等，原是适应自己趣而购的，没想到现在办月刊时派了用场”。①

虽然“明月”问世即受到部分读者欢，但离金庸的理想还很远，说，最初“的是寥的岁月，作者多，读者也算多，在学之间没能引起多的注意”。到各地旧书店着意搜有关书刊，那段时间常去本，独自在东京神田町的旧书店中翻找旧书，寻找可以用作图的旧图片，那时的心也是寥的。②

“明月”第年，废寝忘食，忙得亦乐乎，很少回家吃饭，连《明报》的事也很少顾及。子朱玫每天在家里好饭菜，坐船海，给，经常没法照料孩子，那时们最小的女阿讷只有两岁多。有天，这个向文静的小女孩忽然爬到钢琴，摔了，跌断了左臂。接到孩子的电话，连忙赶回家去，了阿讷医院，阿讷没有哭，只是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心中却在想着那期的“明月”还没有找到适的图，而发稿的期限已到了。

这年金庸负责编辑，规划了“明月”的方针、容和编排形式，“明月”已初步了轨。每天还写《明报》社评和武侠小说，工作量实在太，个总编辑接替自己。胡③就在此时入的视线，在“明月”11月号头条位置发《诗僧寒山的复活》。当时胡在美国政府在港宣扬美国文化的刊《今世界》编辑部任职，月薪1200元港币，被视为优差，薪，而且假期多，职业稳定，事简单，十年可以移民美国，还有退休金。金庸开月薪2000港元、总编辑、全权负责编务受问等优厚条件，诚恳地邀加入“明月”，却犹豫再三，是舍得放弃稳定的工作和优厚的待遇，也是明主编这样本型综杂志的社会意义和文化意义，而是当时想利用《今世界》的优厚条件攒点钱，两三年去外国读个硕士或博士，走书、学者的路。把这个心思都对说了。

①翁灵文等《诸子百家看金庸》三，126页。

②《金庸散文集》，1页。

③原名胡秉文，生于1933年，原籍广东顺德，在珠海书院英语系半工半读完成学业，曾任《学生活》《中国学生周报》社等职，有着富的杂志编辑经验。

金庸听完，当当、清清楚楚地说：“兄，到外国读书，准备将授，这种想法当然没有错，但想想，说到文化工作者的责任，说到在文化所能发挥的影响，就算在学里当个学院的院，也未必及得个像《明报月刊》这样的杂志呀！”这几句话打了，比什么月薪、全权负责都更得有，因为说到的心窝里去了。1966年12月，胡还未离开《今世界》，就开始利用晚和周末时间编“明月”第13期，1967年天正式到“明月”工作，编辑部这时已从跑马地搬到北角的南康厦，和《明报》起。

“文革”是“明月”早期的重主题，“明月”仅及时报、评论“文革”，而且明确表达了维护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反对条主义、个崇拜，反对破中国文，反对制学术和文化的坚定立场。“明月”回应“文革”的方式带有更多文化的彩。1967年9月号的“北平的回顾”特辑，有沈从文、郁达夫、周作等作家的美文，还印了致的地图（以常有地各城市的彩印通图）。那时，北京成了“文革”风的中心，在《编者的话》中说，“但们相信，它会因斗争、夺权、革命等热的号，而从此丧失了它贯的风格和气质”。将《明报月刊》办成了份平的综知识分子读，殷海光、徐复观、牟宗三、周策纵、余英时、夏志清、李欧梵、聂华苓、陈若曦、刘述先、汪荣祖、林毓生、夏济安、金耀基、余光中、陈子藩、唐德刚港台及海外许多有影响的学者、作家经常为“明月”撰稿，余英时说：“生投稿的报刊计其数，但始终觉得‘明月’最令有切之。自由、独立、中国味概是对‘明月’最欣赏的几点特。”殷海光听说《明报月刊》“背景亦最清楚”，愿意为它写稿。唐德刚整理的《李宗仁回忆录》、周策纵的《五四运史》、汤因比的《类文明的反省与展望》（司马风译）等都在这里连载。“明月”在港乃至海外产生了广泛影响，本的中国问题专家经常写信给胡，索取中国地政坛的资料。“明月”成为《明报》系统的金字招牌，在知识分子当中备受尊崇。每期，编辑部同都很奋：“又生个仔。”

1971年钓鱼岛主权起争端，保钓运风起云涌，“明月”惜版面，连续发表报、评论和考证文章，还有详图、参考资料，从历史、地质归属等方面详论证这是中国的领土，黄养志等八的《钓鱼台千万丢得》（当时港称钓鱼岛为钓鱼台）文，就从石油形成、油层地质，说到陆礁层海底石油的发现。这些容与《明报》社评相呼应，使“明月”成为这运的先锋刊之，因此销路涨，短短几个月，就增销万份。回首当年：

确是有在战场打仗那样的心，因为那时候中国局天翻地覆，恶滔天，《明报月刊》成为批判“文化革命”和“四帮”的最厉的杂志。与此同时，钓鱼台运风起云涌，美卖中国权益，《明报月刊》也及时而有地作了强烈的回应。

如果说到文化责任的话，查先生对说的话果然实现了。事实没有任何个地方，为这两件国家事，可以像在《明报月刊》那样，到这样彻底的文化责任。

这得谢查先生。而查先生那句话，也确是使在以直当编辑，至今未已，学者之梦当成，但是文化的职分倒是成了。①

金庸说，俩志趣相同，对极为放心，接手，十三年自己完全必为月刊的编辑工作费心，得到这样严谨负责的作，是生最的好运之。也说，金庸给了自己最的自由，们作无间。们偶尔还会起马，1978年10月19午曾同访问钱穆夫。

林行止回忆，在英国留学五年，主的中文“神粮食”就是“明月”，甚至说，这是们那个时候追知识、理想和文学欣赏的莘莘学子唯的“神粮食”。

①胡《明月去——记查先生的几句话》，《明报月刊》1986年1月号，16—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