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王朝第 22 章

二月河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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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没有急于说话,似乎是在认真地考虑张廷玉的建议。了好久,才突然问刘墨林:“是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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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墨林是第次参与这么重的军国事,心里有点张。想了说:“万岁,臣以为张廷玉说的办法可行。康熙五十六年兵败,六万山东子生还,车之鉴令生畏,朝廷实在是赢得起输起了。所以年羹尧才持重军,为的是战则已,战则必胜。臣以为这样,正是从局着眼。至于派监军督战之事,臣切切以为可。明土木堡之,松山之败,直到李自成北京,全都是因为朝廷信任将军,经常派员监军;而将军又意朝廷,遇到危难而军两帅,事事异心,最是兵家的忌。所以圣祖爷时,台湾就专用施琅,李光地虽有督军之名,其实只管方供应的事。所以臣以为,皇只需催问何时军,何时接战,另外保障方供应即可,而绝能提调军务,那样事的。”

雍正似乎是被们两了:“好,依们的。用疑,疑用,朕决心派监军了。廷玉,从二等侍卫里选十个有为,可望成材的,选好个名单朕,朕们到年羹尧军去效。”

张廷玉惊:原雍正皇帝还是对年羹尧放心忙赔笑说:“皇,岳钟麒的资历在年某之,有在年羹尧边,朝廷对年某还是能够节制的

“哎,想到哪里了?朕怎能对年羹尧放心?放心,朕又怎么会把二十万兵士手里?好好想想,当年圣祖皇帝是早点选派些贵少年,让们到飞扬古军中去学习军事,何至于有今天,何至于连个可靠的将帅之才都找到?”

话说到这个地步,张廷玉无话可答了。但心里明,皇如果是对年羹尧放心,就会采取这样的办法,年羹尧那里难就没有可用之,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地派去‘学习军事’吗?

刘墨林到底年,分这里边的连声称赞:“好好好,主谋远虑,居安思危,臣心之至!”

雍正歪着头瞧了刘墨林眼,突然说:“刘墨林,这个才华横溢,很让朕喜欢。朕却听说正和个青楼女打得热,是真的吗?”

刘墨林听皇这样问,的头“轰”地就炸了。连忙跪叩头说:“皇问的事,确实是臣所为,但臣所遵循的是‘之所钟,分贵贱’之理。苏舜卿即虽属贱籍,但如玉,卖艺可与寻常烟女子等量齐观。臣早就与结为风尘知己,如今臣了官,怎能贵而弃贱的义之事呢?乞圣明鉴。皇既然问到这里,臣索为苏舜卿脱去贱籍,成全了臣和苏舜卿的这段姻缘,臣将永恩圣德。”

这刘墨林确实是聪明选的时机,说的话语又恰到好。雍正说话了,陷入了沉的思索。时间,殿里静得听点响,刘墨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早就在寻找这样的机会了,清楚地知想了却和苏舜卿的心愿,没有皇自发话,几乎是可能的。但是更清楚,让皇说话,其是让皇准许苏舜卿脱离贱籍,与结成夫,那也只是愿。能能实现,靠机遇,靠运气。跪在地,小心地眼瞟了皇眼,见皇的眼睛里似乎是十分苦,似乎是汪着泪;又似乎是在想着件遥远的往事。刘墨林由得忐忑安起,皇这是怎么了

二十九回赦贱籍皆因殉女褒钟馗只为社谡安

刘墨林与苏舜卿虽相能成只有雍正皇给苏舜卿脱去贱籍。怕皇怪罪,因为除此之外,别无它途。哪知皇听了却响地陷入了沉思,刘墨林惊呆了。悄悄地瞧瞧皇的脸,更是让琢磨透,皇这是怎么了?

刘墨林哪里知,就因为刚才句“脱去贱籍”的话,触了皇久藏在心底的段隐秘,番隐。那已是十多年的往事了,可雍正皇却像昨天才发生的样,怎么也摆脱它的纠

这件事发生在康熙四十三年。老皇康熙为了让皇子们学习政务,派四皇子胤祯京考察,胤祯去的是桐城至淮安带。这里是黄淮界之地,涛涛黄,像龙,年年,也年年决,历代皇帝对它都几乎是束手无策。康熙派四皇子到这里,实地考察黄淮汇地带的、民、吏治、风俗,希望能从中得到点启示。恰恰那年黄淮决,淹没了良田村庄,成千万的灾民流离失所,挣扎在亡线。因此,四爷的这趟差使就更显得重了。

皇子京办差,视察黄淮,而且这位四爷还带了皇的旨意,带了朝廷的赈济。地方官吏们可就盯了四爷,或者说是盯了四爷手里掌的那些银子了。于是,当地的官员们纷纷,哭穷苦的,请安问候的,奉承巴结的,馈赠土产的什么样的手段都拿了。目的只有个,想多点钱呗!

天四爷到了淮安县城,这里早已被围困。只见滔滔洪,简直分清东西南北。也看见哪是路。四爷当机立断,面命县令员百姓护城,面组织老孩子们登暂避。县令说,四爷,这城是万难保全了,这里备只船,如请您立刻船,咱们起逃命去吧。胤祯了,说官,危难之时怎么能只想自己的命?逃得和百姓块逃,丢百姓管,王命旗斩了!说完就带着家福,到城察看去了。四爷登城头时,天已是正午时分,只见云层厚重,黑得如同锅底样的天,吊着墨线似的龙尾,忽明忽暗,奔跑摇摆。紫的,金地炸开。雷声阵,把好端端的城楼震得直打。黄已经漫卷了堤,五尺多头轰鸣着,嚣着,排山倒海般地向城头奔。城里的百姓全都慌地四散奔跑着,们只顾逃命,哪还顾得了救城?跟着四爷福,见事妙,拉起胤祯就跑,声说着:“主子,好了,漫城了,赶回去船!”

们刚从城,就听“轰隆”声,城墙被而至的黄冲决了子。时间,这里就成了天地难分的片汪洋。汹涌,浊滔天,倒屋塌的轰鸣,哭爹的喊声,组成了片惊心魄的惨景。们跌跌地赶回县衙,想找那位县令商量办法,可是,们万万想到,那位在四爷面曾经信誓旦旦,说与县城百姓和皇子共存亡的县令,在四爷刚转脸的瞬间,就丢全城百姓和这位王子顾,急急忙忙地向船装载自己搜刮的金银珠见黄破城,就登船,带着自己的女弃城而逃了!

多亏福急中生智,找缸,把四皇子自己却扒着缸沿,顺流而,卷了无的洪胤祯坐在缸里,开始时,头脑还算清醒。眼见得几万百姓被卷波涛,又是心,又是气愤,想着旦逃脱苦难,非把这个黑心的县令可。可是,漂着漂着,就在又冷又饿又惊又气之中失去了知觉

次醒时,好像是个铺着草的小,旁边似乎有个弱的声音在说话:“好了,好了,这终于醒,取姜汤!”

胤祯被扶起,灌了几姜汤,入了昏迷状。也知又了多时间,再次清醒时已是夜晚。子里点着盏油灯,个老汉蹲在桌边响地烟,位妙龄女子,布衫,材苗条,正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在喂福在外边听到四爷醒,三步并作两步抢了,趴在地向那位老者叩头:“多谢您了,老伯,是遇您,们王们爷就没命了。”边说着,边像捣蒜样地磕着头,却敢说四爷的真实份。胤祯强自挣扎着坐了起说:“者伯,王孙龙,是北京。多谢您的搭救,请问老家贵姓?”

“咳,们这个家,还怎么敢称这个‘贵’字呀?们姓黑,是乐户家籍。唉,祖造罪孙赎,积德也是为自己。救了的是老汉的小福,这里的是的二女小禄。小福借米去了,就会回的。”说完又重重地叹了气,走去了。

爹爹走,小禄拿个窝头递给胤祯:“公子,将就着吃点吧。这里四周全是,既没菜,也没盐,姐姐去半天了,还没回,米能是哪么好借的?爹刚才说的话,您听听也就是了,必往心里去。常言说,救命,还胜造七级浮屠呢,哪至于就把吓成这个样子了?”

胤祯看看小禄,昏暗的油灯太清。只见容貌虽然说,却也透着甜净俏丽,其是说话朗,齿伶俐,没有小户家女孩子的怯。:“们救了,是件积德的事,自然是,这又有什么好怕的?”

小禄回去端菜汤边招呼这主仆二吃着,边说:“唉,这都是世造的孽呀!们这个家,祖曾是明世家,永乐靖难之,祖还在朝官。可是,永乐皇帝灭了建文帝,说们是建文皇帝的姓的什么,全都改姓了‘黑’,而且全都划成了‘贱民’,入了‘贱籍’。从那时到现在,三百多年了,全族的论男女老少,都得从事贱业,当戏子,当吹鼓手,当媒婆、稳婆,而准种地务工买卖。这三百年里,族里了九十四个节和两个烈女。光是去年就了两个,个是还没成婚丈夫就先了,这个女孩也投;另个是亡,自己又受拐骗,却宁吊投环而任的太守听说了这件事,说难得有这样的贱籍,立志从善而甘堕落;只可惜这节孝女还百。那太守说,只是凑足了这个数,表请为全族脱籍。所以族里订了规矩,全族的准在这咳,说这些什么?”突然脸再往说了。胤祯说:“这自己说的嘛!”小禄看了胤祯眼,就飞跑着去了。

又转回了。手里端着瓢米,还抓着把盐,看也看躺在的胤祯,就竟自坐的窝头。胤祯笑着说:“姑别生气,刚才是和说笑的。”

那姑看了胤祯眼,却仍是语。就在这时,门外又个小禄,手里拿着个洗得净净的萝卜,边利索地切着,边笑着说:“算们有福,姐姐还真的借到了米。呀,别看天到晚说话,可是缘好着哪!”到了这时胤祯才知,原的竟是生得样的两位孪生姐

退,胤祯也只得与这家相依为命。小福的心地善良和沉默寡言,小禄的多朗、笑,都给这位落难的皇子留刻的印象。别看胤祯平里心冷似铁,可却是个有恩有义的。渐渐地,对那位小禄的女孩子发生了好,两地相了,而且很地小禄就怀。这件事,除了姐姐小福清楚之外,别退去以,胤祯回到朝里,调兵去捉拿那个县令。哪知,那天县令门老小仓惶逃命,还没有城呢,船就到城跺翻了,全家老少无生还。胤祯又去接小禄,却得晚了步,小禄已经显了子,而且被族里发现了。为了维护那个并成文的族规,为了凑足那百节烈女子之数,族心地令,将小禄当众烧在村头的。胤祯刚到河对岸,就看见村里燃起了熊熊的光,也看到了正在烈中苦苦挣扎、又至饶的小禄。如果命地拉着胤祯,而这位四爷又因受了太昏了去,当时就去了。没能救这个为、又为去的善良的女孩子,当终于走近这里时,看到的却是那棵烧焦了的老柿树,和树那已成黑的斑斑血迹,连的姐姐小福也知到哪里去了!

这幕惨景对胤祯说是永生难以忘却的,而化成灰烬的小禄也成了块心病。黛三千,却无心,是是由此而起呢,谁也。就是这件已成往事的回忆,也只是藏在自己心中,而敢把它说,甚至敢想起这件事

可是,今天刘墨林却在无意之中触到了皇的隐秘。其是当刘墨林说那位苏舜卿也是“隶属贱籍”时,雍正皇地打了。时间,起伏,简直无控制自己的。但如今自己已是皇帝,能再想那早就逝去的往事,小禄也没有可能与共享富贵了。心把心头的去,决心为千千万万个小禄申张正义,把明代永乐皇帝和制造政永远打入地狱,让数百年繁衍成百万之众的“贱民”重见天!想到这里,看了眼刘墨林说:“才士风流,算得了什么事?,单单为苏舜卿脱籍,又似乎。廷玉,拟旨:用明诏发布,即起,为天所有贱民律脱籍,耕读渔樵,与庶民相同。”

张廷玉听了惊,心想,这可是件小事!“耕读渔樵与庶民相同”,这就是说,连王八、戏子、吹鼓手也可以堂而皇之的入仕官了。那么,全国的文们将会怎样看待这个诏谕呢?会会引起们的反对呢?张廷玉的脑子转得很,早年就似似乎乎地听说,四王爷曾和个乐户的女子笃意,私订了终。今天雍正这番置,是借刘墨林之请偿还皇的夙愿罢了。可是,这话,张廷玉可,想了想,试探地说:“主子,如此举措,使热之中的贱民得以超脱苦难,恐怕家家都为主子烧磕头,立生牌位了。,以臣之见,这类贱民从事贱业已久,会种地,能务工,也懂经商之,突然让们改行去别的,恐怕还们的老营生更为有利,所以臣以为,皇之命可行,但最好是律,听其自愿也就是了。再者,们刚脱贱籍,即入庙堂,似乎也有伤风化,利观赡。可否在脱籍两代之,才许读书仕,以表示朝廷尊儒重的本旨。”

雍正仰着脸思索了好,心里虽然同意,可又觉得张廷玉说的似乎是无可剔,才勉强地说:“好吧。这也是老成谋国之言,就依了,拟旨明发也就是了。”

副总管太监邢年报告说:“主子,广生楼的字画都已贴好,筵席也已摆,各位王爷、贝勒、贝子和臣们都到齐了,请主子启驾!”

雍正到西华门时,三位皇阿弘时、弘历和弘昼都在门跪接。雍正了銮舆,问们:“们的字都挂了吗?”

弘时步奏:“回阿玛,兄们的都挂去了。听说阿玛只选了两幅,子们敢僭越,又都各减了幅。和五是两幅,四则只挂了幅。”

雍正看了眼弘历问:“为什么只挂幅呢?”

“回皇阿玛,臣的字写得好,敢与众位书林宿儒们争短较,更敢污了皇阿玛的法眼。但是阿玛既然有命,臣也,就选了这幅,子只是因为圣命难违,勉为之罢了。”

弘历这回答很让雍正意,地说:“这样也好。今天是朕为朝廷百官们专设的筵席,必入席,就在旁边给众臣们斟酒,代朕东。们给朕办事半年了,应该好好地谢谢们,们殷勤些,也是应当的嘛。”

吩咐完了,雍正就端正到广生楼,楼等候的们,听静鞭三响,知驾到,连忙齐声呼“万岁!”雍正怀喜悦地走到近说,“都起吧,今天是以文会友,君臣于拘束,那样岂乏味?家还是先看看这些字画,评状元再入席饮酒吧。”

广生楼是东六宫中最座望楼,因为楼供着广目天王,所以“广生楼”。楼是平祭祀用的,占地很。楼装有玻璃窗,十分明亮。今天的字画总共有二百,其中半是歌功颂德的,半是唐诗宋词。边的,早就得到无庸的消息了,都悄悄地写好们“选中的”字,放在,画品里,则多是虫鱼,山龙凤之类。雍正站在幅“钟馗图”看了好久,突然说:“这幅画神形兼备,确实错。只可惜没有题跋,略显美中足。谁能即席赋诗首,为此画增?”

刘墨林今天的差使是主持这场品评书画,虽然的字写得错,可是皇并没有让参与。听皇这么说,有点技难耐了。再说,皇刚刚为苏舜卿解除了贱籍,也总得报答皇恩。看见没应召,请旨:“皇,臣愿为此画题诗!”

雍正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刘墨林趁着头,饱蘸浓墨,奋笔疾书诗:

面目狰狞胆气,榴薄碧座悬图。

仗君扫妖魔技,免使间鬼画符。

草如疾风骤雨,写得酣畅漓,众还没及喝采,雍正急急说:“再加首!”

“扎!”

刘墨林几乎是加思索,提笔就

士头衔亦恼公,怒髯皤画难工。

终南捷径谁先到?按剑输君作鬼雄!

“好!”雍正皇帝见才思如此捷,节赞赏,“但诗好,字写得也好。还能再写首吗?”

刘墨林略思忖,提笔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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