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4嬴政篇铸 剑

华不注 /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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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三年(244年)的秋季,工室的坩埚烧得正旺,将周围烘烤得犹如盛夏。工纪寅站在坩埚旁,反复查看着的颜。所谓工,是专门负责铸剑的工匠,也就是们俗称的铸剑师。除此之外,还有专门负责制造箭簇、戈、戟、矛的冶工,负责制造削刀的筑工、负责制造量器的栗工等等。们都属于寺工的机构,位置就在咸阳宫的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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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寅是隶属于寺工的铸剑师中,技艺最超的名。三十六岁,普通的相貌,在群中毫起眼。然而纪寅铸剑的工室,立刻就像了个般,浑散发着令肃然起敬的荣光。

纪寅的家族,世世代代为秦王室铸剑。其是纪寅的祖在秦昭襄王元年为秦王所铸的佩剑,名字诫,自问世以直是秦国排名第的名剑。

正因为纪寅生于这样的家族,在寺工的所有匠中,是唯享有独属工室的。纪寅铸剑时喜欢有打扰,从制、翻范、调剂到最打磨、装饰、开刃等系列流程,全部由完成。那间独属于纪寅的工室可以说是最适了。然而从半个月开始,工室常常多了,这让纪寅很自在,却又接受

的开端,从半个多月,寺工丞姜义急匆匆地到工室找讲起。

“寅,有去正堂!”姜义门就拉着纪寅往外走。的官职仅次于寺工令,地位远于仅仅是位匠的纪寅。因为两个在少年时已相识,私底的好友。

纪寅原本在磨石砥砺把刚铸成的短剑,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被姜义拉了去。有些恼怒,但是见到姜义眼中非同寻常的什么都没问就跟着对方到了寺工的正堂。

乎意料的是,正堂中仅站着寺工令吴詟([zhé]),还站着少府孙兼。少府是秦国九卿之,亦是寺工令的直属官。纪寅在寺工了二十年的工,还是第次被少府自接见。

纪寅知所措地看着堂中的两,寺工令也就算了,连少府这样的官亦近距离地站在自己眼,这实在让惶恐安。暗暗回想最近在铸剑是否有什么纰漏,可是思考发现并没有任何值得少府光临趟的事。

边,少府孙兼直打量着纪寅。那对的眼睛里闪耀着奇异的微光,仿佛站在眼名地位卑贱的匠,而是受尊敬的将军。

就是纪寅?听说的祖为昭襄王铸造了诫剑?”孙少府开

“是的。”纪寅是善言辞的,生地回了两个字之又埋头沉默

寺工丞姜义在旁暗暗为自己的好友着急,对寺工令说

“工师是说,相邦府有诏令传么?”

寺工的最官寺工令又被称为工师,顾名思义乃百工之师,对各种技艺都有富而实际的了解。现任寺工令吴詟是去年季才从丞的位置提拔为令,而年纪已经有六十余岁了。此时点了点头,以恭谨目光向少府示意之才缓缓开

王想把超越了太阿之剑的剑。”

纪寅的眼睛蓦地睁了。秦王政于三年在雍城登基时,典中所使用的佩剑即为太阿之剑。这把剑自秦昭襄王起,直是数代秦王的佩剑。如今王突然令铸造新剑,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

也许是看了纪寅的困,寺工令接着说

“太阿虽然是天闻名的剑,但毕竟是把楚剑。为秦,希望拥有把熔秦国的金锡,取秦国的工艺,由秦国的匠铸造的秦剑。今年蜡祭典(作者注1),佩戴这把秦剑席祭礼。”说到这里,寺工令的目光移向少府,“正因涉及如此重任,孙少府,就是为了见见秦国第工。”

纪寅听到这里,终于明了少府盯着自己的那种目光。说得彻底些,孙少府的升迁之路似乎就维系在自己

意识到这点,纪寅反而放对升迁并无趣,也无意去讨好达官贵们。工,最喜欢以及最擅的事仅仅是铸剑而已。而且,从很早以就想铸造把震惊天剑。纪寅的祖铸造诫剑,号称秦国第剑,然而当武安君向秦昭襄王献太阿时,诫剑立刻在太阿的光芒相形见绌了。自此之,秦昭襄王的佩剑从诫剑换成了太阿。

所以,即使没有今这个契机,纪寅心里亦有着强烈的追技艺的渴望。

铸造把超越太阿之剑的剑!寺工令的句话已足够纪寅义无反顾地接这个重任了。

王对剑的形制有什么呢?”纪寅再度开时,语气得坚定起

少府的眼中划立刻答

王好剑,指明四尺之剑。”

纪寅颔首,太阿剑乃三尺之剑,若铸造四尺剑,自然在威慑太阿......铸剑的难度亦增加了。

剑若是造得太,在受时极易折断,这也是世间普遍流行三尺剑的原因。

到难度的仅仅是纪寅,同样为匠的寺工丞和寺工令亦了难

“即使秦剑在锋利坚的程度超越太阿,度多尺的话,与太阿锋恐怕还是会折断吧......”姜义喃喃说

“可是四尺之剑!”此时少府提了音量,像是强调似的扬起了巴,“承天命,安黎庶,怎么能和凡样佩带三尺剑呢?况且王言重于山,达的命令是绝对会更改的!”

姜义见状,埋头连连称是,可心里却还是气的。还是位十五岁的少年么,间挂四尺剑的话,剑锋会会触到地面?

的脑海里由地浮现稽的画面。形还未完全开的少年君王,间挂着把比的剑,剑鞘的尖端触到宫殿美的雕地砖。当君王迈步行走时,拖在地的剑发钝钝的声。

仅仅是这样想象着,姜义就忍了。还好直埋着头,别亦看脑子里的画面,然这敬的罪名必定是落在了。

就在寺工丞胡思想时,寺工令吴詟以副沉思的模样低声说

王对材质有么?如果没有,咱们铸造把铁剑如何呢?”

少府的眼睛瞬间被这个提议点亮了。边点头边说

王只对度提了,无论是青铜剑还是铁剑,只能超越太阿就行了。”

姜义终于从自己的想象中脱离了话题。

“如果是铁剑的话,锻造四尺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纪寅,是专门研究韩燕楚三国锻造铁剑的技艺么?”这么说着,转头看向纪寅。

当今天,拥有最超的铁剑锻造技术的,乃韩燕楚三国。秦国向在青铜剑铸造,并没有特意追铁剑制造技术。在秦国寺工,有铁剑锻造经验的匠屈指可数,而纪寅就是其中之

于话题中心的纪寅从刚才起就直保持着沉默。面对寺工丞的询问,意料地摇了摇头,毫犹豫地说

“青铜。如果是铸剑的话,定采用青铜材质。”

其余三约而同地解的神。毫无疑问,就材质看,无论是度还是韧,明明是铁剑远胜于青铜剑的。

“太阿乃青铜剑。若是锻造把铁剑的话,即使超越了太阿,所有亦会认为,那是胜在材质之。只有在材质相同的,纯粹以匠技艺,才能突秦国的铸剑技术超越了楚国。想让天正是这个旨意的目的么?”

“原如此,愧是秦国第工!”少府由地赞许,“那么,铸剑事宜就行了吧?”

说实话,关心剑的材质,青铜也好,铁剑也好,只意就行了——那才是最重是吗?

寺工令和寺工丞亦看向纪寅。与少府同,们的眼中有着隐隐担忧的神

“没有问题。定会造把超越太阿的名剑!”纪寅充自信地答,浑再度散发只在铸剑时才会勃发的荣光。

=

的两天,纪寅直在工室思考铸剑的方案。虽说已经将度和材质决定,然而究竟以何种工艺铸剑,尚未决定。当时豪言壮语地接这个任务更多地于匠的热旦回到自己的工室,则完全冷静了

用说,剑易断的问题仍旧是亟需解决的难题。其实是剑的形状,以及名字。

对了?名字,究竟取什么样的名字才好呢?王有没有提这方面的容呢?自己是否去找少府商谈连串的问题盘旋在纪寅脑海中,即使面对最喜欢的铸剑工作亦开始受到从未有

的转机发生在第三天的早。当纪寅再度枯坐在工室冥思苦想时,少府孙兼突然造访,这次和的除了寺工的正副官,还有另外个陌生。那是形颀,眉眼温的文官,气质儒雅,线条和的脸庞带着微微的笑意。

“这位是相邦史李斯。刚从魏国使归,此会负责督造铸剑事。”

在少府的番介绍,纪寅逐渐这位李史是王特意遣此事的官。而且纪寅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竟然和自己是同岁,明明看起只有二十余岁的样子。当然,最让惊讶的是,李史带了秦王最新的旨意。

“想着也许还没有将方案定,于是早就赶了。这是绘制的草图,知是否可以采用呢?”说话完全没有为官者的优越,反而流无声的将带的羊卷打开,里面绘制着剑的图样。

纪寅埋头看去,赫然发现图样的方标注着尺寸:三尺六寸。

抬起头,先看了看少府,见对方脸挂着抹意味的神,冷眼旁观地杵在旁保持着沉默。纪寅自己开

是指明四尺剑么?”

话音刚落,纪寅见到李史的眼神微顿,漆黑的眸子中似乎划丝伤,而角却小的弧度。

“改为三尺六寸是更适么?”淡淡说

“话虽如此,可是这并能解决本问题。”纪寅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地回答

就事实说,即使改成了三尺六寸,那仍旧是扣的剑。容易折断的问题并会因为减少了四寸而得到的解决。

如果改的话,何改成三尺剑呢?

纪寅的这句话当然没有说。而李史接的话再次让纪寅到惊讶。

听闻铸造青铜剑最重的是调剂铜、锡、铅的比例,其中最关键的是锡的多少。锡多,则剑坚锋利;锡少,则剑折。若使剑既锋利又易折断,铜锡的比例应该是四比吧。”

纪寅完全没有料到眼的这位文官对铸剑工艺如此了解。短短几句话直达核心。即使是直接管理寺工的少府,所知亦是剑刃是否锋利,外形是否美观而已。

按照秦国制度,寺工所制的兵器、车马器、生活用器等,均年号、各级监造者以及制造者的名字。所谓的监造者,除了寺工丞、寺工令之外,最级别为主管朝政的相邦。当今相邦乃文信侯吕韦,因此寺工所造的每件器都会有吕韦的名字。吕相是最监造者,然而必了解器的制造程,本更用着在寺工现

李斯的官职是相邦史,其职责是作为相邦的幕僚为国家谋划策。况且少府刚才是说,李史自去年任以直是专门负责外事宜么?什么时候连史也需自了解青铜兵器的制造工艺了?

想到这里,纪寅由地对眼的文官刮目相看。显然这位李史并着监造名号的挂名官员。

“李史说得错。若是铸造般的四尺剑,铜锡比例到四比就足够了。然而,眼咱们铸造的,是以超越太阿为目标的剑。仅仅是将铜锡比例调剂到最佳恐怕还够。”纪寅毫隐讳地说

“那么,纪工对此有什么好方案呢?”李斯微微侧头,从容的神似乎笃定纪寅心中已经有了解决方案。

“剑是以为主,劈斩为辅的兵器,因此剑刃均锋利,铜锡为四比;剑脊承受,需定韧,铜锡为五比......”

的话尚未说完,寺工令吴詟惊叹声。

说的是相剑术士所说的两剑吧?!”

纪寅点了点头,步说

“普通剑乃次浇铸完成。两剑则是分别浇铸剑刃和剑脊,两者嵌而成。剑刃锡多而,剑脊锡少而金,故称此类剑为两剑。”

“原如此。”李斯立刻明了纪寅的意思,眯起眼睛,仿佛试探似地问:“这种技艺听起简单,可是相当难的......”

“若是简单的话,就用这位秦国第手了。”这么说着,苟言笑的纪寅终于点点得意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也让眼见见秦国第工的铸剑程呢?”李斯弯了眸子,慢地说

纪寅的笑容凝固在脸是独立铸剑的......

令纪寅烦恼的是,从那天开始,李每天到的工室中守着自己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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